投壶之礼,主人奉矢,司射奉中,使人执壶晋
2022/10/8 来源:不详投壶是一项介于体育与宴乐之间高级别的礼乐活动,始现于东周(公元前年~公元前年),上到天子诸侯,下及大夫士人莫不参与其中,在汉、唐时期也十分流行,至宋代后逐步衰落,在明清宫廷里仍有该项活动。
就目前所见到有些被看作“投壶”的实物,实际还处于简单的比附阶段而缺乏唯一性,只有河南南阳东汉画像石上见到的“投壶”图没有争议,刘红玉《南阳出土投壶汉画像石赏析》(《中原文物》年5期)介绍了这幅画像石。画面上中置一壶,内插2支箭矢,壶左放一个酒尊,上置1把勺子,壶的两旁有2人席地跽坐,全神贯注,执矢投壶。左侧1人,常败将军虽然喝得酩酊大醉,被侍从搀扶正欲离席,但仍是摆出不服气的样子。右旁司射,正注视着这场比赛,跽坐侧身,右手手心朝上,似乎是在计算。左手执一木质的兽形器,也叫“筹”,用以计算投入壶内箭矢的数目判别胜负。应当留意的是在东汉时期,投壶的“壶”为张口、长颈、扁腹、高足的“长相”,一局采用4支箭矢,即左手执三,右手准备投掷。
古代的“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”六艺,是贵族男子必须掌握的技能,“射”就是射箭,是个人孔武有力的最好表达项目。彼时的诸侯举办宴会时,经常会邀请客人参加射箭,碍于射箭受到场地的限制,且具有危险性,逐渐演化为以箭投壶。可见,这项活动是由周代六礼中的射礼演变而来。《礼记·王制》载:“司徒修六礼以节民性,明七教以兴民德……”设立“司徒”官职用于修习六礼以节制人民的性情,明辨七教以提高人民的道德。到北宋时期,司马光还在《投壶新格》里说:“夫投壶闹事,游戏之类,而圣人取之以为礼。”可见,投壶是一项用于表达人们内心修养、讲究礼节的活动。为此,《礼记》还专设《投壶》一章,记述宾客宴饮之间讲论才艺的投壶礼节、方法和规则,“投壶之礼,主人奉矢,司射奉中,使人执壶。”意思是将一只壶口大张、长颈的铜壶放在厅堂之上,参加比赛的人各自握铜制箭矢数枚,跪在与铜壶有一定距离的地方,将箭矢投掷入壶,每人可连续投数次,入壶多者为优胜。有一人充当司射,相当于今时的裁判。
最早见于古籍记载的是《左传·昭公十二年》中晋昭公在公元前年设宴招待齐景公举行的一次投壶比赛。原文如下:晋侯以齐侯宴,中行穆子相。投壶,晋侯先。穆子曰:“有酒如淮,有肉如坻。寡君中此,为诸侯师。”中之。齐侯举矢,曰:“有酒如渑,有肉如陵。寡人中此,与君代兴。”亦中之。伯瑕谓穆子曰:“子失辞。吾固师诸侯矣,壶何为焉,其以中俊也?齐君弱吾君,归弗来矣!”穆子曰:“吾军帅强御,卒乘竞劝,今犹古也,齐将何事?”公孙叟趋进曰:“日旰君勤,可以出矣!”以齐侯出。
晋昭公要举行宴会招待齐景公,由中行穆子来主持。席间要投壶,晋昭公首发,穆子说:“有酒像淮河,有肉像高丘,晋公投中统帅诸侯。”果然投中。齐景公举起箭矢,说道:“有酒如渑水,有肉像山陵,我投中了来代替你。”也投中了。晋国另一位大夫伯瑕很不高兴,对穆子说:“你怎么这样说呢?我们本来就是诸侯的统帅,小小的壶有什么了不起的?不就是一个投壶活动嘛。齐君认为我们国君软弱,回去以后不会再来了。”穆子说:“我们军队统帅坚强有力,士兵们个个斗志昂扬,就这样一如既往下去,齐国又能做些什么?”齐国大夫公孙叟快步走到他们面前说:“天晚了,国君也累了,散吧!”陪同齐景公走出去了。
这条记载说明,晋国自从晋平公在公元前年修筑春秋时期数一数二的大型宫殿“虒祁宫”后,晋国霸业充满危机,诸侯也不听话了,甚至如齐景公一般对霸主地位跃跃欲试,由此拉开了六卿争霸、三家分晋的序幕。而投壶作为诸侯宴饮的正式礼节早已出现,最晚在春秋晚期投壶已经成型,结合中行穆子本人,对于认识多年前的投壶极具意义。
中行穆子,就是荀偃之子荀吴,时为晋国卿大夫,他征伐兼并晋国周边及山区的戎狄,灭掉太行山以东白狄及洛阳之南的陆浑戎,捍卫了晋国的霸业。晋文化考古学者田建文先生最新考证,侯马晋国遗址中的上马墓地13号墓就是中行穆子的墓。
这座墓是年冬考古人员在上马墓地进行首次发掘、清理出的14座东周墓葬中的一座。《考古》年第5期发表了山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侯马工作站《山西侯马上马村东周墓葬》的考古报告,由王克林先生执笔。其中,13号墓最大最宽最深,头北足南,墓口长5.2米、宽3.65米、深6.2米,葬具一棺一椁,随葬品很多,有铜贝、包金贝多枚,有铜器、包金器、玉器、骨器、装饰品、陶器共计多件。铜器中分为铜鼎、鉴、方壶、敦、簠、鬲、甗、盘、舟等容器,铜戈、矛、箭头等武器,铜锛、凿、锥、刻刀、刀等工具和铜钮钟、石磬组成的乐器,铜器中随葬着2件“庚儿鼎”。张颔、张万钟先生著文《庚儿鼎解》(《考古》年第5期),认为作器者为江淮地区的徐王之子庚儿,指出:“它们可能作于鲁襄公(公元前~公元前年)时,正当晋悼公、平公之际。此时期,吴季札、郑子产和齐晏婴都到过晋国。庚儿鼎之入晋,或在这个时期。”能以来自徐国的铜器“庚儿鼎”作为随葬品,可见墓主人的级别之高。
国家博物馆藏上马墓地十三号墓出土铜方壶
山西博物院藏上马墓地十三号墓出土铜方壶
铜器中,随葬着形式相同的铜方壶两件,口长24厘米、宽19厘米,高约90厘米,方口微张,长颈,壶盖四角作透雕龙形,高足也是透雕龙形,两耳做兽状衔环,肩部四角亦有龙形辅兽,表面装饰相当华美。这两件方壶分别收藏于国家博物馆和山西博物院。有人认为,这两件方壶除用于盛放美酒之外,也可以用作投壶。理由是:一是上马墓地13号墓的2件铜方壶,与南阳东汉画像石上的投壶造型如出一辙,都具有张口、长颈、扁腹、高足的特点。二是上马墓地13号墓中还出土了约50支铜镞,一类约40支,双翼,有脊,箭头还带有血槽,长6厘米;二类约6支,三翼,长铤,镞身断面作三角形,长7.1厘米;三类4支,体小,圆头,长铤,长2.6厘米。一、二两类铜镞都极为锋利,当用于实战。三类铜镞从形制上察看,根本不具备战时需求,极有可能是用作投壶的“铜箭矢”了。
投壶为什么用4支铜箭矢?《礼记·少仪》篇中有关投壶礼记载,孔颖达疏曰:“投壶礼,亦宾主四矢,从委于身前坐,一一取之。”由此可知,投壶用矢数量以四矢为一轮。筭是计算投中次数的筹码。一筭对应一矢,投壶每人四矢,这种方式一直沿用到明清时期。
明代,佚名《朱瞻基行乐图》局部之“投壶”,描绘明宣宗朱瞻基便服檐帽在御园观赏并参与投壶赛事。宣宗端坐于马杌上,手执一箭矢,投壶置于离席位约二矢半的距离,所投3支箭矢皆入壶中,而其对手所投3支箭矢则弹出于地上。清代任熊的《姚大梅诗意图》有“投壶”图,图中右侧一身着棕色貂皮大衣的老者,手里捧着4支铜箭矢;身前站一青衣男子,手持1支铜箭矢意欲投掷。左侧一人头戴巾帽,脚蹬皂靴,左手背后握有3支铜箭矢,背向投壶,右手扔出1支铜箭矢,正扭头观望会否投中,也是4支铜箭矢。
上马墓地13号墓出土的这对铜方壶和与之配套的4支铜镞,当为春秋晚期铜投壶及投壶所用铜箭矢,只是铜箭矢的木质部分已经腐朽而不知其长度了。从这两件铜方壶高约90厘米,及铜箭矢投入壶腹内在壶口露出的尾部看,整个箭矢当为70厘米左右,这也是目前所知最早的投壶用具铜方壶和铜箭矢了。(吉娜娜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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